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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从“存生”、“长生”到“神仙”——古代养生、神仙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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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4 11: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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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存生”、“长生”到“神仙”——古代养生、神仙服食品的思维演变

                     兼论某些中药入药的缘起

  “服食”富有“生命力”的东西应该是古代早期“存生”的特点,这在马王堆出土的《养生方》、《杂疗方》中就很有体现,五谷制成的“汤液醪醴”及其他麦芽、麦粉等是一大类型,此外就是柏食、雀卵、走兽泉英(动物奶汁)、草根之类,总的来看主要就是动植物的“种子”(动物是“卵”,人就是信水或精液)、草根及“走兽泉英”之类。

  植物的种子最常见的当然就是五谷了,他们的特点是“多子”。世界各地上古初民多崇拜那些“多子”的动植物,如鱼、五谷、花椒、桑、蛙、蟾蜍、螺、葫芦、蜂、野生香蕉、莲、石榴等(后世桑葚、海贝、鱼春、蜂卵、花椒等多认为有补肾壮阳或治疗不育的功效,五子衍宗丸之类也是这种思想的遗风),“多子”意味着生育力强盛,即生命力强盛,东亚一带上古人多将生命力强盛的东西作为药物使用,古人思维很简单——生命都可以创生,何况治疗疾病?马王堆《胎产书》:“求子之道曰,求九宗之草,而夫妻共以为酒,饮之”。(“九宗之草”不知具体所指,或是某种多子之草,或是多种多子之草,或指韭?)。上古时代,五谷甚至有神药的功效,东晋王嘉《拾遗记》卷一:“炎帝时有丹雀衔九穗禾,其坠地者,帝乃拾之,以植于田,食者老而不死。”《礼记•射义》:“酒者所以养老也,所以养病也”。 《 夏小正》:“粥也者 养也”。后世养生家或医家所谓的“世间第一补人之物”一般就指五谷粥、饭之类。五谷汤液醪醴之所以成为药物,就是因为上古人认为五谷具有强盛的生命力,上古人认为不论五谷汤液还是酒,都是一种富含生命力的药液。

  鸟卵即是鸟的“种子”,是能够孵化的,当然是具有生命的,而翱翔在天空中的飞鸟在上古人的意识中又多是具有某种神性的。上古有些氏族就认为自己的祖先是从鸟卵中出生的。鸟卵、鸡蛋之类,中国传统就是最寻常的“补”物,这已是“常识”。鱼卵、鱼春、蜂卵之类今天民间也是补品之物。至于认为动物的睾丸、阳具、胎盘之类为补物应该也是这种思维的拓展所致。马王堆出土的《养生方》、《杂疗方》中就有很多补益方使用“黄蜂骀(黄蜂蛹)”、鸡卵、牝鸟卵、春日鸟卵、鸟产不鷇者、鸟卵、春鸟卵等为药物。

  古人认为女性的信水是富有“生命力”的,上古初民认为人是由“经血”形成的,女性断经则意味着绝育,马王堆出土的《五十二病方》、《养生方》中就有多方用“女子初有布”、“女子布”、“女子月事布”、“女子未尝男子者布”入药,后世医书也有很多类似的东西。以男性为主体的房中术中“女体为药”、“取阴补阳”之类就不说了,应该也是缘起于这种原始思维。中国传统方技一贯将精液视为男性“生命力”所在,认为失多伤命,“接而不施”也一贯是房中术追求的关键,《五十二病方》中就有用精液(“男子洎”)治疗外伤使之没有瘢痕的方法。另外,单从上古、中古外科对“女子布”的使用看,“生命力”的解说是站得住脚的,房劳一类病症用“女子布”为药似“以阴补阳”之意, “蛊”病以“女子布”为药应该也是房劳类病的演变,因为《左传》有“近女室,疾如蛊”之说。“女子月事布”似乎还有辟邪的作用,也可以用“生命力”象征物来解释。“阴阳易”病之类的治疗方法大概是用原病者身上之物“引出”受病者体内“病邪”的意思,有如后世用病痘者身上之物引未病者体内“胎毒”外出的思路。分析这类原始的治疗方法的含义比较有意义的就是能大略推测后世一些治疗方法的思路来源。

  而“走兽泉英”之类动物奶汁是与生殖有关的,光靠它就能滋养新生命的成长(今天民间还流传有用人乳汁治疗小烧伤的方法)。

  早期追求 “存生”“为寿”者从服用有生命力的物质,后来又发展到服用“长生”之物以求长生。

  早期“为寿”者追求“长生”的服食物早期可能很重视本草,马王堆《十问》中文挚认为“后稷播耰,草千岁者唯韭……此谓百草之王”, 韭之所以一直被中国人认为是补物,开始大概是因为古人认为其“不死长生”,古人认为韭之类本草长生不死是很好理解的,因为“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北方草原上是野韭遍地的,内蒙“海拉尔”的意思,据说就是“野韭菜”或者是“野韭丛生之地”。其实很多草都是长生者——即多年生本草(多为宿根、球根类植物),中药本草中很多其实都是多年生本草,尤其是有养生家、神仙家意味的本草药物,如麦门冬、术、人参就是典型的多年生本草。北方地区的多年生本草还有一个特点是能“枯”而“重生”,这在古人看来应该是富有“生命力”的神奇之物,上古人选择本草入药大概也与这种“重生”思维有一定关系,至少是某些本草药物与之有关。“长生”之草活久了古人认为是可以成为“精灵”的,如人参,很多成精的传说;术也一样,有成精灵的传说,所以又名山精,术在民间还有辟邪的作用,有点上古道教的味道,药学中有道家或神仙家味道的本草药物很多都是越“老”越好的。又如《抱朴子.内篇》所提到的“草芝”中能“无风自动”的独摇芝、“特生如牛角”的牛角芝,“其根则如蟠龙”的龙仙芝、“下根如坐人”的龙衔芝,当然这些植物是否自然界中真实存在则很难说,或者真有而有所神话也未必,人参、何首乌之类大概是“草芝”这类东西在历史实践选择后的存留。上古人是认为万物有灵的,某些灵异之草的“精灵”他们大概会认为是存在于根部吧。

  早期“为寿”者服食的“长生”之物中,“不老”的松柏之类也多见,葛洪《抱朴子.内篇》就说“人中之有老彭,犹木中之有松柏”。葛洪所谓的“木芝”之类就多是千年长寿木的“血”脂之类或其变化物或寄生物,《抱朴子.内篇》:“及夫木芝者,松柏脂沦入地千岁,化为茯苓(伏灵),茯苓万岁,其上生小木,状似莲花,名曰木威喜芝……千岁之栝木,其下根如坐人,长七寸,刻之有血……” 又松树枝三千岁者,其皮中有聚脂,状如龙形,名曰飞节芝……又有樊桃芝,其木如昇龙,其花叶如丹罗,其实如翠鸟……参成芝,赤色有光,扣之枝叶,如金石之音,折而续之,即复如故。木渠芝,寄生大木上,如莲花,九茎一丛,其味甘而辛(即寄生于“不老神木”身上吸取其“精华”的寄生物,桑寄生入药估计也是这类缘起,因为在上古时代桑木是神木)……”。松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自古就是长寿的象征物,《抱朴子.内篇》中松脂、松叶、松实、茯苓都是长生服食之物,葛洪还列举了很多相关的服食故事。马王堆出土的《养生方》、《杂疗方》中很多补益方就有用白松脂、松脂、茯苓等,这些东西一贯是后世道家“服饵”的常用品。后世道家的神仙服饵方中,服食梓实、槐子、柏子仁、楮实之类应该也是这类思路。我国古代神圣的家族墓地,多种松柏桑梓之类,汉末陈琳《为袁绍檄豫州》一文中的“又梁孝王,先帝母昆,坟陵尊显;松柏桑梓,犹宜肃恭”可证,这类树木上古应属灵木之类。上古巫教中,往来于天地间的“大地之柱”主要有两种:一是高山,二是大树,尤其是通天大树。

  我怀疑其实“桂”(上古泛指樟科类香木)在上古也是“神木”之类,上古时代,千年或几千年的樟树应该还是常见的,据说桂林之名就出自“八桂成林”的神异景观。《神仙传》之彭祖,即是“善於补导之术,服水桂、云母粉、麋角散”。《列仙传》中范蠡也是“好服桂饮水”, 另外桂父“常服桂及葵,以龟脑和之,千丸十斤桂,累世见之”。葛洪《抱朴子.内篇》仙药中有石桂、“石芝”中有石桂芝——“生名山石穴中,似桂树而实石也”。又说“赵他子服桂二十年,足下生毛,日行五百里,力举千斤”。葛洪论及涉江渡海辟蛇龙之道时说:“又金简记云,以五月丙午日日中,捣五石,下其铜。五石者,雄黄、丹砂、雌黄、矾石、曾青也。皆粉之,以金华池浴之,内六一神炉中鼓下之,以桂木烧为之,铜成以刚炭炼之,令童男童女进火,取牡铜以为雄剑,取牝铜以为雌剑,各长五寸五分,取土之数,以厌水精也”。公元前179年,南越王赵佗再次臣汉,他回赠给汉文帝的贡品中,就有“桂蠹一器”和很多珍宝并列,可见当时这种吃桂木吸收其“精华”的小虫也是异宝。“桂”在神话传说中似还与不死药有关,《拾遗记》里的“寿千岁”的“勃鞮之国”人,“食以黑河水藻,饮以阴山桂脂” ,韩终采药四言诗曰:“暗河之桂,实大如枣。得而食之,后天而老”( 韩终,齐人,在楚地修炼,秦始皇时人,与徐福齐名的方士,据说是韩国开国君主檀君的父亲),印度《吠陀》中所说不死药与月神相关,而桂正是月中唯一的神树,有学者认为《吠陀》中的不死药就是屈原《九歌》中的“桂浆”之类。“桂”绝对是道家“服饵”的常用品,或为主药,或为配药,或为燃料,这个翻看道家“服饵”的有关资料就清楚了。后世多认为“桂”入中药是缘起于食物烹调,我看倒未必,或是多种缘起混合。

  “为寿”者追求“长生”的服食物还有动物之类,即葛洪所谓的万岁蟾蜍、千岁蝙蝠、千岁灵龟、千岁之鹤、千岁燕等之类所谓肉芝之类,麋、鹿之类,上古初民大概也多认为有千岁不老者,葛洪《抱朴子.内篇》中就有这类论述,其“精华”之角成为大补之物也就不难理解了。

  灵芝(菌芝)为何成为成为仙草?可能是一个难以弄清的复杂问题。《仙人彩芝图》:“芝生於名山,食之,令人乘云,能上天观望八极,通见神明……”有学者据此认为菌芝最早可能是源上古巫师用于通神灵的迷幻药物,后来才演变成仙人之所食以及“不死仙草”的,纳瓦特人(Nahuatl)也称其崇拜的毒蘑菇为“神之肉”。在古埃及、古希腊以及一些古老民族中,蘑菇被崇拜成“神物”,原因大略如此。但也可能有其他的缘起,菌类中,芝是比较特别的,菌多短命,唯其长生,且一岁三华(花),古人多称其“千年灵芝”,当然现代研究认为有的灵芝品种生长期只有几十天,但有的是多年生的,有的灵芝由于早代过了生长期会木质化,而下一代又会在木质的基础上继续生长,一代又一代,上古时代或许真有某些品种的灵芝能“生长”几百上千年也有可能,这种巨型灵芝近年也有发现,千年的大概没有,几十上百年还是有的。另外,一般的菌类多短命易腐,而灵芝含角质多,质地坚硬难腐也是特点,远古人据此认为灵芝具有某种神秘的长寿、不朽的特质是可以理解的。此外,从野生灵芝具体生长的环境来看,它其实大多是生长在树木的朽部或根部,近年发现的巨型灵芝很多就是长在千年巨大树木上或根部的,葛洪也说灵芝“或生大木之下”,李时珍也认为真的灵芝应长在千年栎树的朽木之上,即灵芝其实也多是寄生于“不老神木”身上吸取其“精华”的寄生物,班固《西都赋》日:“灵草冬荣,神木丛生”。远古人认为服用其可以长生、神仙就不难理解了。至于灵芝后来演变的愈加神奇,被认为是长在仙山之上吸收天地精华而成,那大概是后来养生文化演绎、文人臆想渲染的结果。

  “为寿”者服食“长生”之物以求长生之后,又发展出服食“不消”、“不朽”的东西来求长生不死。这就是服石和服金服金丹。

  “为寿”者、神仙家服石(含玉及各种矿石)的起源应该很古老,但具体时代不详,应该在金属发明之前。葛洪《抱朴子.内篇》仙药中列举有五玉、云母、明珠、雄黄、雌黄、太乙禹馀粮、石中黄子、石桂、石英、石脑、石硫黄、石台、曾青之类,丹砂也算石之一种。五芝中还有石芝,“石芝者,石象芝生於海隅名山,及岛屿之涯有积石者,其状如肉象有头尾四足者,良似生物也,附於大石,喜在高岫险峻之地,或卻著仰缀也”。具体如“玉脂芝,生於有玉之山,常居悬危之处,玉膏流出,万年已上,则凝而成芝”;石蜜芝其实是石头中流出的泉水;石中黄子、石脑芝其实是石胆中的水。总之,石芝其实是石的精华,石头是山的象征,上古人认为石头与神山一样是万年不朽、与天地同寿的,吃石头的“精华”应该也会长生不老。葛洪《抱朴子.内篇》就说:“又他物埋之即朽,著火即焦,而五云(母)以纳猛火中,经时终不然,埋之永不腐败,故能令人长生也”,古人还认为山中的云气是山石云母所生,所以“又云,服之十年,云气常覆其(服用者)上,服其母以致其子,理自然也”。晋张华《博物志》卷一:“名山大川,孔穴相内,和气所出,则生石脂、玉膏,食之不死”。似乎石、玉之类还是山的精华所在,而中国人历来是以“寿比南山”来祝人长寿的。

  “为寿”者、神仙家服食石头的方法或化水或制粉(屑)服用:“服五云之法,或以桂葱水玉化之以为水,或以露於铁器中,以玄水熬之为水,或以硝石合於筒中埋之为水,或以蜜搜为酪,或以秋露渍之百日,韦囊挻以为粉,或以无巅草樗血合饵之”。 西汉有古籍,所谓《三十六水法》,就是将石头(或金属)、药物密封在生竹筒(或庞瓶或铜器)中,浸放在华池(盛有浓醋的容器)中或深埋湿地一段时间,使之融化成水,用于饮服成仙,即所谓“三十六石立化为水,消玉为〈米台〉,溃金为浆”。水法炼丹就是在容器中用酸性溶液溶解金石药,酸性溶液一般由醋酸加能“消七十二种石”的硝石配成。中药中的很多石类药应该多出自道家的服石体验,否则一般人是不会无端端的去吃石头的。

  玉石是石之上品,“石之美”者。玉是神灵的食物,“上有仙人不识老,渴饮玉泉饥食枣”(汉铜镜铭文),《山海经.西次三经》中就说,黄帝就是吃“玉膏”成仙的,并说玉是神灵的食物。葛洪《抱朴子.内篇》认为得仙道之人“饮则玉醴金浆,食则翠芝朱英”。王国维等学者指出,“禮”字右边的“豊”,是祭献的容器“豆”上面盛着两串玉器。《仪礼•士冠礼》:“礼于阼”。郑玄注:“今文礼作醴”。而“醴”字,则形象地暗示出献给神的吃(豊—两串玉)与喝(酉—酒)。请神喝酒食玉,正是华夏礼仪的发生本义。《周礼》卷六《玉府》言:“王斋,则共食玉”。郑司农注:“王斋当食玉屑”,就是指王斋戒时,玉府提供玉屑。《论语•乡党》也说:“斋,必变食”,意即斋戒期间食品必须改变,以求接近鬼神。《山海经.西山经》:“华山,冢也,其祠之礼:太牢。羭山神也,祠之用烛,斋百日,以百牺瘗(埋百牺于地下),用百瑜汤(炀,炙燥也,送百块炙烤过的美玉),其酒百樽,婴(罂—容器)以百珪百璧(百圭百璧陈列于酒樽周围或盛在器物之中)”(注意,另一种标点方法如下:“……祠之用烛,斋百日,以百牺瘗用百瑜,汤其酒百樽,婴以百珪百壁……”,意思有所不同,也通)。有的学者认为上古祭祀或埋葬中使用玉器,最早象征的是给鬼神食用的“肉食”,而不是一般认为的象征财富,当然这种观点也是有争议的。至于食玉的思想到底是先由生者食玉长生思想引申到神灵食物,还是先由神灵食用的思想再引申生者食用求长生,这也有争议。但在葛洪的前后时代,食玉主要出自其“不消”、“不朽”的物质特性确是明确的,葛洪《抱朴子.内篇》:“玉经曰: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也”。葛洪所说的食玉方法也是或化水或制粉(屑)服用:“玉可以乌米酒及地榆酒化之为水,亦可以葱浆消之为台,亦可饵以为丸,亦可烧以为粉,……玉屑服之与水饵之,俱令人不死。所以为不及金者,令人数数发热,似寒食散状也”,《仙经》云:“服玉如玉化水法,在淮南三十六水法中载”,实际上玉石不可能化为水,所以服用应该都是服散。古人还认为玉石可以防腐,所谓“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之不朽”,金缕玉衣之类也是此类含义。《神农本草经. 上品》:“玉泉,味甘,平。主五脏百病,柔筋强骨,安魂魄,长肌肉,益气。久服耐寒暑,不饥渴,不老神仙。人临死服五斤,死三年不变。一名玉朼,生蓝田山谷”。陶隐居说:“此当是玉之精华,白者质色明澈,可消之为水,故名玉泉。今人无复的识者,惟通呼为玉尔”。吴普曰:玉泉,一名玉屑。

  服石(含玉及各种矿石)源以何时很难追究,反正秦汉时代就很流行,公元前160年左右,仓公医案中齐王侍医“遂”有病,“自练五石服之”,因为不听仓公的劝告,结果“疽发乳上,入缺盆,死”。汉代偏远的“南蛮”之广州西汉南越王墓也出土“五色石”及其加工工具,可见服石之风流传之广。一般服石主要还是五色云母、石脂、石钟乳之类,“玉亦仙药,但难得耳”(葛洪)。至少从秦汉直到隋唐,在中国历史上极其著名的“五石散”一路风行,大约直到宋代,人们才真正认识到其危害,此风渐熄。本草经典中的一些石类药的效用,估计大概就是古人服石的经验发现和总结。

  与服石有关而又不被人注意的是中药中石苇、石菖蒲之类“石”字打头的药物,也多是道家“服饵”的常用品,其实原因很简单,这些植物是在石头上生长的,和很多吸收“神物”精华的寄生物一样,上古人认为它们是吸取了石头的精华成长起来的,所以服食它们应该也是可以与石同寿的,道家后来发展的炼丹术,也不过是想人工提取石头的精华而已,思路还是一样的。石苇,陶隐居:“蔓延石上,叶如皮,故名石苇”,后世本草用于通癃,大概是取其有破石之性;石菖蒲,“又菖蒲生须得石上,一寸九节已上,紫花者尤善也”;石斛,“生六安水傍石上”,现代植物学对石斛的生长习性是这样说明的:“石斛以其密集的须根系附着于石壁砂砾上吸收岩层水分和养料,裸露空中的须根则从空气中的雾气、露水吸收水分,依靠自身叶绿素进行光合作用”。植物吸取石头的精华,而求仙者服食它们的“精华”—质。医史学者们也许没有正确解读马王堆出土的帛书《却谷食气篇》,此文不仅仅是论说却谷食气,其实是论说却谷食气连带服石——即石韦之“质”。服用石苇、石菖蒲、石斛之类药物,或许是物理原始服石法与化学服石法(即炼丹术)的中间过度阶段。在葛洪在《抱朴子.内篇》中有论及断谷,说“断谷人止可息肴粮之费,不能独令人长生也……若遭世荒,隐窜山林,知此法者,则可以不饿死”,说到有一种断谷守中法:“云以甘草、防风、苋实之属十许种捣为散,先服方寸匕,乃吞石子大如雀卵十二枚,足辟百日,辄更服散,气力颜色如故也。欲还食谷者,当服葵子汤下石子,乃可食耳”。马王堆帛书《却谷食气篇》也可能是葛洪所说这种服石断谷法的一种演变方法。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古人或许会认为这些长在石头上的本草不需要泥土生活,大概也是属于“食天地之灵气”的灵异之物,所以“食气”者也可以食用它们——实即间接的“食气”。此外,古人还认为灵芝是一种无根、无叶的东西,生长在高山之巅,或许也认为它是一种“食天地之灵气”的灵物,上面已经讨论了灵芝成为神草的原因,这大概也是它之所以被古人认为是神草的另一种可能原因。

    “为寿”者服食的“不朽”之物还有一种比较令人忽视的东西,就是“天地之正气”,“食气”就是呼吸吐纳导引之术,后世发展成导引、气功之类。“食气”就是“吸”气,见马王堆《十问》,上古时代的“天地之正气”即是“吸气”,想象气的循行路线是从天到头鼻到足,《庄子》“真人之息以踵” ,《春秋繁露.循天之道》:“天气常下施于地,故道者亦引气于足” ,所以早期的呼吸吐纳导引之术多是站姿的,后世多坐姿法应是重视丹田修炼时期的演变。古人“食气”是讲究时间和方位的,要与天同韵,顺应天地之气的节奏,有些时段的“气”是不可食的,《陵阳子明经》言:“春食朝霞,朝霞者,日欲出时黄气也,秋食沦阴,沦阴者,日没以后赤黄气也,冬食沆瀣,沆瀣者北方夜半气也。食正阳,正阳者南方日中气也。并天玄地黄之气,是为六气。”马王堆《十问》:“食气有禁,春避浊阳,夏避汤风,秋避霜雾,冬避凌阴,必去四咎,乃深息以为寿”,《却谷食气篇》中也有类似的内容,古人认为这些特殊的气是阴阳之和,天地之精。战国后期的行气铭应该就是这类“食天地之气”方法的口诀。道家“食天地之气”是法天地而动,试图与天地同寿,当时人们认为仙人都是不食五谷,餐风饮露的。古人的“食气”或者是受长寿神龟的启发,古人认为龟就属于“食气”者,即葛洪所谓“知龟鹤之遐寿,故效其道引以增年。”养生家重天地之气,医家重饮食谷气,后来两者融合,故《灵枢.刺节真邪》:“真气者,所受于天,与谷气并而充身也(谷气也被视为是地气,即所谓的“食谷者食方,食气者食圆”)。”道家古人的“食气”还常与却谷服石联系起来,见前所论的《却谷食气篇》,不过葛洪认为断谷、“食气”之类方法并不算很高明,认为是“此乃行气者一家之偏说耳,不可便孤用也。”

  房中接阴之术,自古以来,讲究的要点不过有二,一是自己“勿泄”,二是“食阴”(或“吸阴”即 吸收女子的精气及唾液来补养自己),也算是一种特殊的“食气”的方法吧,不过“食”的是“阴气(精)”,其循行路线是与食“天之正气”相反,是从下到上,讲究返精补脑的。

  从目前考古所得来看,炼铜(红铜)开始于距今大约六千年前的古埃及人(自然铜的使用更早),是炉窑烧制陶器的偶然发现。公元前2000年,土耳其南部安纳托里亚高原的赫梯人,在炼铜的时候无意中炼出了熟铁。中国人在金属冶炼技术的后来居上发生在公元前6世纪的战国时期,一项伟大的发明是液态生铁冶炼技术(考古实物证据的时间至少是在公元前512年),这是一种连续不断地使铁矿石变成铁水流出的一种流水作业的方法,由此金属器具的铸造得以进行,大规模金属工具的生产得以进行,张开逊先生认为这项技术是中国古代科技领先世界的标志性开始。中国金属冶炼技术在这个时期发生突破,个人感觉大概多少跟当时众多的炼丹术士不断的捣鼓“鼎炉之变” 将石头化成“水”再“还丹”有关。

  金属出现后,其特性使神仙家认为是比石头更好的“不朽”之物,《周易参同契》:“金性不败朽,胡为万物宝”。葛洪前后时代,道家对成仙之药最推重的就是两类,一是丹(丹砂和丹砂炼制的还丹、金丹),二是金液(特指黄金液)。葛洪总结说:“余考览养性之书,鸠集久视之方,曾所披涉篇卷,以千计矣,莫不皆以还丹金液为大要者焉”。葛洪排序“仙药”,丹砂、黄金、白银即为前三位。其实先秦人有一种理论:丹砂200年后变成青,再300年变成铅,再200年成为银,再200年化成金,所以古人其实认为它们是“成熟度”不同的一种物质。《抱朴子.内篇》:“夫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百炼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服此二物,炼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 “又银但不及金玉耳,可以地仙也”。“又曰,朱砂为金,服之昇仙者,上士也;茹芝导引,咽气长生者,中士也;餐食草木,千岁以还者,下士也”。

  “丹”原来指丹砂(即硫化汞,也叫朱砂),是硫与汞(水银)的无机化合物,呈红色,后来泛指被认为是“长生药”或“点金药”的各种药物。由水法向火法炼丹的突破大概由炼制丹砂开始,因为汞的沸点不高,为357℃,将丹砂矿石低温焙烧就可以获得液态水银(金液)。葛洪所说的金丹、还丹,实际就是人造丹砂,为硫与汞(水银)的化合物,即《抱朴子》所说的:“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所谓的“金液还丹”就是:金液(水银)加入硫磺等金石药物混合烧炼积变还成丹砂之意。由于要多次烧炼,所以又称“九转还丹”或“九还金丹”。当然这种人工化合物在烧炼过程中如果丹炉密封不好、温度不适合以及保温时间不够等原因都可能产生剧毒的近似化合物。这也是后世服用所谓“金丹”经常死人的原因。神仙家之所以推重金丹,大概还跟它具有“还丹”的“重生”性质有关。古人炼制的金丹实际有很多种。

  外丹术形成于何时很难确定,至少应形成于战国时期,齐桓公死于公元前643年,他的墓葬就使用水银了,当然这是级别高的,没这么高级别的一般就使用朱砂。古代墓葬中经常是使用朱砂的,商代考古就发现当时的很多墓葬都使用了朱砂,有学者认为西汉凤凰山男尸和马王堆女尸墓葬都使用了朱砂防腐。丹砂其实上古疡医就用于治疗痈疮(去腐肉),后来演变成防腐药物(或者相反,由防腐药变成疡科药?)。丹砂最早是如何成为药物的也是一个谜,上古巫术中巫师多用动物的血辟邪,我怀疑后世巫师在巫术仪式中抛洒丹砂可能是洒血的替代。后世在各种仪式性场合放鞭炮辟邪留下满地的红色纸屑或许也是这种上古风俗的遗风。现代巫师在巫术仪式中还有抛洒大米的,一说作用也是辟邪,大概也是洒血或撒丹砂的替代,推测以前可能是抛洒的是红色的米粒,后来红米难找就随便用一般的米代替了。又或者是相反,原始时代巫教仪式上抛洒米粒比抛洒丹砂更早,丹砂是红米的替代品,因为丹砂有“丹粟”的别名。丹砂入药大概还在神仙家服石之前,可能最早是驱邪巫术仪式后放入符水中给病人服用后发现其功效的,后世道士做法画符用的就是红色的朱砂颜料。古人认为握在手中是温暖的朱砂有很强的“阳气”。还有人认为华夏民族对红色的喜爱就来自朱砂的颜色(又或于仰韶文化的玫瑰花色有关?)。

  神仙家对金属物质的服用,一是水法炼制,使“封之成水”,化成“金液”服用,葛洪认为其功效与金丹类同,“抱朴子曰:金液太乙所服而仙者也,不减九丹矣”;但是制作“九丹”“所用杂药甚多”、“勤苦至难”,“故不及合金液之易也”。另外有饵黄金、饵白银法,“虽不及金液,亦远比他药也”。其实是一种使黄金白银软化如泥制丸服用的方法。葛洪还说:“以此丹金为盘碗(实际应是金汞剂的鎏金器物),饮食其中,令人长生。以承日月得液,如方诸之得水也,饮之不死”。张光直先生认为,战国时期金银器的骤然增多,并不是财富或地位、艺术的需求,而可能与当时人们认为用此类器皿饮食可以增寿有关。

  炼丹术由于难度和成本很高,历史上虽然一直流行,但没有服石之风的风行度广大,大约宋代,人们才真正认识到服石、服丹的危害,之后此风才渐熄。一般人都不会去服用这些东西了,内丹术宋元时期由隐而显,开始盛行。明清时代,出现了“丹道医家”一派,多攻外科奇难症,好用秘传炼制的丹药为人治病(内服药也不少),算是外丹术转型的一种结果,也是其落日余辉。

  对死亡的恐惧无疑是推动人类科学进步的原动力之一。远古时代的人寿命多不长,殷墟考古的分析统计当时人的平均寿命是34.5岁,在那个时代一旦出现百岁左右的长寿者大概难免被认为是神异之人,或许这正是那个时代的传说中那么多“寿星”的原因,某种故事多则说明其时代缺乏人们渴望的某种东西,正如社会缺乏公正和法治,则快意恩仇的豪侠故事以及“包青天”之类的故事就多。有意识的追求长生不死的人类历史有多久?这当然无法确定。但目前的科学考古表明,在至少一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就是人类知识和悟性爆炸的历史阶段,是人类智慧爆发的开始。被宋以下医家认为不经、误入歧途的神仙、房中之学,在秦汉时代却是方技正宗,是显学,是“救死之道”,在社会上层要比“疗疾之道”更受重视。很多学者都注意到,马王堆医书中,后世医学中的气血、筋脉、阴阳、五音、七损八益、脏腑等概念,《足臂经》、《阴阳经》、《病方》中还没有,而在房中书《十问》等书中却已经存在,房中、神仙之学或是后世许多医学理论的本源所在。

  从服食富有“生命力”的动植物“种子”,到能够“长生”且能“重生”的草根,再到“长生”之神树、灵异动物及其衍生品,再到 “不消”、“不朽”的石、玉以及“天地之正气”,最后到服食更加“不朽”的金属以及兼具可以“返老还童”的“金丹”,试图“不死成仙” 超越死亡一直是中国古代“养形”者、“为寿”者、神仙家上万年的努力追求,尽管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他们的不懈追求却促进了中国古代药物学、养生学、金属冶炼、化学等多领域的学术发展,大大地推动了人类科技的进步。

  (需要说明的是,我列出这样的演变顺序,不过是为了行文的条理,历史事实粗略或是如此,但具体到某些个别药物则未必符合这种顺序。
   另外,后世一般认为讲究养生、追求神仙是道家自古一贯的传统,其实是一种误会。道家早期的思想精华是讲究顺应自然、讲“无为”的,是反对刻意追求“存生”的。其重视“治身”追求长生、神仙的思想转变大概发生在汉武帝改尊儒家之后,是道家政治上失势的一种后果。所以本文为避免混乱,还是尽量避免将养生、追求神仙完全与道家挂钩。)

附文臆说:

  从药物学的角度看,中国古典医学的起源应该是多元的,食、巫、道、天文等都有关系,有很多药物显然是很难从“食物发现”的角度去推测其入药缘起的。比如除上面所说的金、石类药物,另外,我还注意到很多镇静安神的中药在古典本草书中多有辟鬼、杀邪鬼、恶鬼、精物、老魅的功效,如鹿茸、龙骨、牡蛎、虎骨、犀角、羊角、羚羊角等,似乎缘起于巫的观念,今天一些少数民族对于动物的骨骸、牙、角之类还多存敬畏之心,认为其具有某种神灵依附,而认为自然界到处存在神灵鬼怪的上古初民就更不用说了,谁会无端端的去食用这些东西?龙不是现实中的动物,但它在上古时代与龟和雀等都是巫师沟通鬼神天地阴阳的常用助手(张光直先生观点,而饶宗颐先生认为是辟邪的畏兽,两人的观点可以结合来看)。古代墓葬中常雕刻或画它们来做辟邪镇鬼的镇墓兽,古人的观念中这些神兽是吃邪鬼、精物的,过去有些少数民族有文身的习俗,“以象龙子,故不见伤害”(见《史记.周本纪》应劭注文),是说这些文身是畏兽纹,是用于辟邪的。上古时代,牡蛎之类贝类就是灵异鸟雀的化身,葛洪《抱朴子.内篇》:“雀之为蛤,雉(野鸡)之为蜃(大蛤)”,《搜神记》中言:“百年之雀,入海为蛤,千岁之雉,入海为蜃”,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认为,大概是因为深秋天寒,雀鸟消失殆尽,而海边突然出现很多条纹颜色、形状与雀类相似蛤类所致(秋为蛤类繁殖期,蛤类张开贝壳如双翼)。牡蛎就是“百岁雕所化”(《本经集注》)或“千岁雀所化”(《说文》),大概巫术时代贝壳是被认为是神鸟的骨头的,对于鸟,尤其是太阳鸟(阳乌)的崇拜是上古时代中国各地普遍的现象,齐地一带古代神医就有鸟身人首的形象,在《五十二病方》的祝禁方中,“凤鸟”就是一种对“病源”具有威吓力的神物,《千金翼方.禁经》中“燕”鸟也是一种神力来源。从考古发掘来看,某些巫师有佩带玉贝或贝壳的风俗。河南濮阳西水坡遗址龙虎蚌图,之所以用蚌为图大概也取其鸟类飞升之意吧,龙骨、牡蛎中药常合用,是否取龙、雀之意?还有龟甲,后世认为有交通阴阳之功,难免让人联想到商代巫师的龟卜,之所以好用龟甲为卜,应该正是巫师们认为这种动物具有与鬼神天地阴阳沟通的能力。上古初民对于神志异常的人多认为是鬼神作祟,或许当时的巫师就是取龙骨、牡蛎、犀角之类的东西在宗教仪式后化粉给病人服用,以驱杀鬼邪精物,大概因为有效用得以流传,后来才逐渐演变成药物。我国传统上普遍认为犀角、犀牛肋骨、象牙、牛角之类的东西能验毒、解毒,所以常用于加工成高贵的酒杯、筷子、匕之类的饮食器物,这是有古老的辟邪文化缘由的。

  中药中的很多动物药因为物种保护的原因,国家已经禁止使用了,医药界也大多找到了药物的代替品。龙骨最好也是趁早使用替代品,因为古生物化石的形成是很偶然的地质奇迹,是很珍贵不可再生的。中国几千年来不知吃掉了多少珍贵的化石。如果不是王懿荣在中药中发现古文字,刻有文字的甲骨恐怕迟早会被吃光,而在此之前不知已有多少文字甲骨被消灭掉,这就是所谓的“人吞商史”(有人质疑“人吞商史”的真实性是对事情了解得不够深入)。中国近代两大考古人类学的发现——殷墟与周口店都与中药龙骨有关,后者也是德国古人类学家从龙骨中发现古灵长类牙齿并由此追溯龙骨的来源才找到周口店遗址。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龙骨的药用所潜在的破坏性,毕竟采集龙骨的人文化修养一般不高,无法大略判断一些化石的历史价值,近些年就时常有大规模破坏珍贵化石群的事情发生。很多考古人类学家每提及此事都是很痛惜的。

  我们很难想象乌头、附子之类药物会是出自食物经验,其药物性能是如何被发现的?这决不会是一两次的误服就能知道的,只有经常服用的人才会有这种经验总结,上古时代使用的是毒性强烈的野生品,谁会无缘无故的不断服用它?推测起来有两种可能性较大,一是药物上瘾;二就是宗教仪式需要交通神灵的昏迷药。附子或与毒蘑菇一样,可能也是上古巫教时代迷幻药的一种,昏迷药是世界各地上古巫师常用的通灵物品。王纪潮先生认为,从我们目前看到的先秦两汉文献材料来分析,比云实、麻蕡(大麻籽)、莨菪子、狼毒、羊踯躅、芫华等致幻药使用的频率、范围更高更广的乌头、附子(或堇)最有可能在上古巫术中扮演昏迷药的作用。《万物》中的乌喙“令人善趋”、葛洪说大药(天雄)使人“身轻力劲”,似乎正是迷幻药物的体验。在社会和人类生理的双重需要之下,昏迷药物导致的体验必然会启发萨满、巫师把迷幻药物应用于治疗痛苦的疾病。最早使用迷幻药物治疗疾病痛苦,或许只是出于巫术麻醉迷幻镇痛的需要,后来在使用中才发现了其他功效。湖北云梦睡虎地出土的《日书(甲种)》中提到请巫师以及一种药物“堇酒”。堇酒是不是“堇”泡在酒中不得而知,但是两物分别都有麻醉的功能,可以减缓某些疾病的疼痛,它们的出现或许不是偶然的。张仲景的《金匮要略》在治疗“心痛彻背,背痛彻心”的疾病时,用的是乌头赤石脂丸,“寒疝绕脐痛”用的是大乌头煎,当然在东汉时代这就只是纯技术性的东西了。道家和上古巫教多少有联系,乌头、附子之类一贯是道家看重的药物,道家就认为天雄为“大药”(葛洪〈抱朴子〉)。《列仙传》中成仙者就有不少是服用附子的,如溪父,“居山间,有仙人常止其家,从买瓜,教之练瓜子与桂,附子,芷实共藏,而对分食之。” 宋代《扁鹊心书》提出的保命心法就是“灼艾第一,丹药第二,附子第三”。(请参考王纪潮先生《中国古代萨满昏迷中的药物问题》,另外,对于中国上古巫师使用的迷幻药,张光直先生认为是大麻或大麻籽,他推测巫师在迷幻状态下,感觉青铜礼器上的神兽或许会腾空而起)。

  当然,乌头、附子之类的入内服药,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从外科疡医镇痛、镇痉的使用经验,后来才逐渐转化为内科镇痛、兴奋药物的。

  本文有些解释纯粹属于个人推测,未必正确或未必全面,考古学术中这是常见的情况,有时新材料出来了,原来的认识就站不住了。写出来既为个人学习、考究的总结,也给予他人参考,眼界所见,其中关于“生命力”之物、“女子月事布”之类、重生不死本草、灵芝何成神草以及桂、石苇、石菖蒲、牡蛎之类的解释应多属于个人创见。本文的内容跟中医学缘起多少有些关系。我是赞同医学起源多元说的,如同大江河的上游总有很多支流一样。原始医学大略应是外科先发展起来的,这比较好理解,多数医学史学者基本认同这一点,后世内科类的疾病最早大概多是属于巫师处理的工作(从生物本能多会自疗食物导致的肠胃不适来看,一般肠胃不适类疾病大概是例外,可能是人类最早药物治疗的内科病),医学内科发展起来多少跟巫术、外科、当时的思想哲学、科学背景有关,有些学者认为巫、医尽管两者有一定的关系,但开始就是两个独立的系统,后来也各自独自发展,我对此不是很认同,巫与原始医学有比较密切的关系应该还是可信的,巫是医学(尤其是内科医学,指与外科相对的广义的内科)的源头之一就算不完全是历史真相,大约也离真相不远,科技史的学者多认为上古巫术终归是宗教与科学的摇篮,中国古代的“巫”就是当时的“科学家”,台湾袁德任先生就告诉张光直先生,甲骨文的“巫”字就是一个执“矩”之人(中国人画方与圆最早都是用“矩”,后来才发明了“规”)。另外,后世医家诊病决死生,定病发时间等多属于预测之类,而“巫”的职责很大程度上就是用某种方法和工具“预测”国之大事,前者所为或正是后者的遗风。从药物起源这个角度看,尽管与古人食物有关的药物较多,但至少中药中那些石类药、大毒药或迷幻药、骨骸等之类的药物,用出自食物经验来解释是很难说通的,出于上古巫、道、神仙家之类倒更近于真相,当然这几类人基本是不属于社会底层人物的。

   本文原本的目的不过是借长生、神仙服食品演变的线索,将一些药物入药缘起的“发现”串起来而已。廖育群先生认为很难逐一推究药物的入药缘起,但从某种背景出发,还是可以大略推究某些药物入药的历史途径的。今后考究某种药物,最好还是推究一下它可能的入药缘起,食物?巫?或本能发现?或神话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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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皇古义,融会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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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4 13:3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廖育群也持这样的观点。这是中药起源说的一种。
雪过黄连淡,风来厚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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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4 13:54:20 | 显示全部楼层
总结得不错,
留神医药  精究方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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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方医生黎崇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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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4 15:15:44 | 显示全部楼层
学习了,楼主考察的很详细
中医已经融入我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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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生

古槐杏林生,束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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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4 16:54:18 | 显示全部楼层
谈谈医巫及其他一文,本来是对本帖的回复。谢谢楼主文章的启迪。养生长生到神仙,其本意就是更好地生存,与进化。这与药物起源的内在关系必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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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8 07: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文原本的目的不过是借道家长生服食品演变的线索,将一些药物入药缘起的“发现”串起来而已。廖育群先生认为很难逐一推究药物的入药缘起,但从某种背景出发,还是可以大略推究某些药物入药的历史途径的。今后考究某种药物,最好还是推究一下它可能的入药缘起,食物?巫?或本能发现?

再补充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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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8 12: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神仙、房中之学在秦汉时代是方技正宗,可能是后世的很多医学理论的本源所在。

这一点大概很多学中医的人未必了解。

再补充一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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