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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某三甲中医院转了几圈，郭先生还是没找到他想去的“泌尿外科”。最后，经导医指引，他才发现，一间科室的门上糊着白纸，白纸下隐约可见“泌尿外科”四个字。
科室的名字为什么要用纸糊上？据财新记者了解，这源自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对科室命名的要求。
2008年8月11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发布了《关于规范中医医院医院与临床科室名称的通知》，要求“中医医院临床科室名称应体现中医特点，首选中医专业名词命名。”据此原则，中医院的临床科室中将不能出现“神经科、消化科、风湿免疫科、泌尿科”等字样。
许多中医院和医生对此困惑不解。“现有的名称都是约定俗成的，叫了好多年，改了之后患者怎么找？”一位北京三甲中医院的医生对财新记者表示。正因如此，在通知下发后两年多的时间内，许多医院并未及时更名。
但近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下发的一纸便函令数家中医院倍感压力。8月2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医政司下发了一份“关于做好2010年中医医院管理年活动整改工作的通知”。通知中点名批评了北京数家中医院，尤其是其科室名称不规范的情况。
比如，通知在对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的整改意见中指出，“住院部仍使用"泌尿外科诊疗室"、"泌尿外科主任室"、"泌尿外科全体医务人员"等字样”；在对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医院的整改意见中则指出，“门诊科室仍存在不规范命名。如脑病科门诊仍使用"神经内科"名称，脾胃病科门诊的宣传中仍使用"消化科"名称。”
前述北京三家中医院医生透露，除了这份整改意见，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还将科室更名与医院的年度考核结合，推行“一票否决制”，没有按时改名的医院将不能被评为管理先进单位。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出发点是为了提倡以中医脏腑名称命名，似乎是为了保证中医的纯正性。”辽宁省阜新市中医医院泌尿外科医生岳慧卿对财新记者说，“但中医的纯正性并不在于它叫什么，而在于是否能在治疗中真正运用中医的整体观念辨证施治。名称则是约定俗成的，应以患者的方便为第一出发点。”
根据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要求，中医科室的具体命名可以有五种方法，除了传统的以中医脏腑名称命名，如心病科、肝病科、脾胃病科、肺病科、肾病科、脑病科外，还包括以《医疗机构诊疗科目名录》中中医专业命名，如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等；以疾病、症状名称命名，如中风病科、哮喘病科、糖尿病科、血液病科、风湿病科、烧伤科、疮疡科、创伤科、咳嗽科等；以民族医学名称命名，如藏医学科、蒙医学科等；以及以治疗技术或仪器设备功能命名，如导引治疗室、穴位敷贴治疗室等。
在岳慧卿看来，这五种命名方法本身就是中西医结合的产物。“比如糖尿病，这是西医的说法，中医称为消渴病。但患者对糖尿病更熟悉，我们也主张用糖尿病。既然如此，为什么泌尿科就一定要更改？”
事实上，在几个被着重点名的科室中，泌尿科和内分泌科的处境最为尴尬。中医药管理部门建议，“神经科”可改成“脑病科”，“消化科”可改成“脾胃病科”，但并未对“泌尿科”和“内分泌科”给出替代方案。
据了解，已有医院将“泌尿科”改为“肾病科”，因为中医对“肾”的定义中也包含了当前西医“泌尿科”的诊疗范围。“但患者并不理解中西医定义的不同，所以改了之后还是有不少患者找不到科室。”一位医生对财新记者表示。
而在更多的医院，根据中医药管理部门的建议，“泌尿外科”应以“外科加数字”的形式表现，比如“外三科”。
但这种改法不仅令患者困惑，也令医生不满。“不同医院有不同的排序法，同样一个科室，在不同的医院会有不同的数字代码，这样一改我们以后如何进行学术交流？”一位医生说。多位医生呼吁：“不要以关于中医纯正性的学术争议影响现实的诊疗行为”。
而在另一位医生看来，在整个医学分科日益细化的时代，如此改变科室名称是“逆了时代的潮流”，将阻碍中西医之间的交流。1949年之后，在中国政府的大力鼓励下，“中西医结合”的发展日益加快。以泌尿外科为例，当前中医院的泌尿外科医生中，既有先学传统中医再学外科的“中学西”医生，也有西医出身再学中医的“西学中”医生。
“我们向西医学习最新的外科学术动态，西医也很希望向我们学习中医对解决这一疾病的独特之处，这两种医学各有长短。”一位“中学西”医生表示，“但现在如果贸然改名，一定会造成学术交流方面的障碍。”
对于该规定决策过程，数位接受财新记者采访的专家表示“不知情”。据了解，曾有医生和医院对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此项规定提出反对意见，但并未得到采纳。
目前，仍有许多中医院在对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整改意见进行“软抵抗”。用白纸糊着科室名，正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些医院，检查组来的时候改个名，检查组一走又会改回去。”参与了某省中医院医院管理年检查工作的一位医生对财新记者说。
记者：戴廉
来源：财新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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